【追风者/沈来】今宵别梦寒
Andinsky（凹3id）
Summary:
心机阴湿小狗魏若来，只在先生面前露出最本真的一面。
私设：假如魏若来加入了斧头帮，并且被张明泉、康少捷胁迫到沈图南手下当卧底。HE。
第一章
钱少良口信带到的时候，魏若来刚从排版厂下班，坐在门口老李的铺子和阿文一起吃馄饨。
他扬起被汤水熏热的脸，准备开口推拒，想着这次就不去做账了。
“良爷找你，明天老时间老地方来见。”伙计扔下话就走了。
“又是去算账啊？魏哥你脑子真好使，为什么不干脆在良爷手下工作呢？还要去什么排版厂，听说都快倒闭了。”阿文用手肘推推他，这样提议。
“……上次看到了不该看的，我准备以后都不去了。”魏若来叹气，“正好明天和他说清楚。良叔人还不错，应该不会勉强我。”
阿文似乎还想说什么，被魏若来按了下去。
回到阁楼，魏若来点上油灯，准备继续阅读上次借来的《国富论》。最近沈图南来沪的消息已经登上了各大报纸版面。他心中总有些秘而不宣的期待。因为那个人说过：“央行招人，不看出身。”
可惜他却难惜此身，从哥哥开始走私枪支供他读书起，他就总是担惊受怕，每天要提几次不在读书的想法，可惜都被哥哥硬逼着坚持了下来。直到哥哥失踪，他也无法拿到毕业证，只能带着老师的推荐信继续住在阁楼。一边打工，一边想办法把钱寄回家。自从少了哥哥，他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
但是江西吉安的背景却让他四处碰壁。只能阴差阳错地开始帮钱少良以及他的各种同伙做账。
直到目睹钱少良在他面前杀人……
魏若来熄灭了油灯，和衣睡下，梦里一会是沈图南来沪，一会是钱少良举起的斧头和墙上刺目的鲜血。一晚上翻来覆去，满头大汗。
次日，魏若来拖沓着步子来到了钱少良的堂口，在心里打着腹稿，准备告诉对方自己要回老家孝敬父母。
钱少良此人和其他青帮人士不同，颇有些江湖汉子的豪气，平时也对他很有些赏识，除了把自家恒美商行的账面交于他做，还把他引荐给了其他的实业老板。只是据他观察，大多可能都是三教九流的青帮老爷，背后做的生意个顶个的不合法。到他这里，账面全都是黑话，只是偶尔告诉他范围。他也只管安心做账，从不过问背后生意。
“若来啊，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件事和你商量。”钱少良笑眯眯地说，仿佛和蔼的家中叔父。可是魏若来知道他年轻时候就砍死过不知道多少人。
“良叔，我哥哥一直找不到，在上海我的背景也找不到工作。已经三年了，父母准备叫我回家完婚。”魏若来不敢听，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借口。
果然良叔的笑容消失了，眯起的眼睛没了笑意，直直看着他：“这件事情不是我请你做，而是康少捷康爷。”
“识相的话你就老实帮良爷这一次，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旁边的管事突然插嘴，“不然的话你的哥哥就这辈子也别想找到了。”
魏若来本来瑟缩的身体突然直了起来，看了管事一眼。
“让你说话了吗？”良叔训斥道，转过身来，又笑了起来，“我们也不是要威胁你的意思。但是你也知道淞沪警备部的处长康爷吧？他在上海可是这个。”说着竖起来手指。
“良叔的意思是他知道我哥哥在哪？”魏若来心跳加快了。旋即反应过来，握紧了手心。
“对，但是他想请你帮个忙。”
“……好，您请讲。我会努力做到。”魏若来缓缓吐气，控制住自己的心率。
“事情是这样的，这些年你帮我做账，估计也知道，恒美快要不行了。我准备联合帮内兄弟们把产业转移到上海周边来，赣南总是打仗嘛。”钱少良点了根烟，缓缓说，“之前通商银行帮助我们很多，张行长本来生意做得好好的，但是那个南京来的沈图南总是找他麻烦。你知道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魏若来看着钱少良吐出的烟圈，心下敞亮。这是钱少良为了转移自己的产业，想要找康少捷搭上通商张明泉这条线。自然求人办事，就要有所表示。张明泉是银行长，自然比这些实业商行的财力大得多，太少黄鱼也看不上。所以直接找他要人。
但是他只想去央行。他不想在那群恶心的买办手下做事。尤其是张明泉和虞世清这些国之蛀虫。
或许还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钱少良挑眉：“我知道你想回家，这次只要你顺利入职央行，帮我们打探到沈图南想做什么，传递一下消息，康爷自然会把你哥哥全须全尾的还给你。如果不行嘛……你也知道康爷和他手下的那个林樵松处理人的手段，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见到你哥哥咯。这样你还有脸回去见父母吗？”
魏若来闻言，浑身如堕冰窟。这群蛇鼠一窝的渣滓，竟然拿他哥哥的消息来威胁他。他感到眼睛后面发热，手指颤抖着想要做点什么，但是在这上海，无依无靠，他能怎么反抗呢？连警备处都被买通了。他只能相信他哥哥的消息是真的，他不敢去赌。
看他脸色变换，最后面如死灰地垂头站在原地，钱少良心中微微一笑，知道这事能成，又吐了口烟圈，说：“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每个月我们会给你十块银元，我知道你之前每次都是没钱吃饭了才来我们这边做账。这些钱虽然赶不上央行，但是肯定可以让你衣食无忧了。入职央行后，每周五写一封信，投到马当路588号的邮筒，我们会去收的。等把沈图南赶回南京，你就可以和你哥哥一起回家去了。”
“康爷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怎么能知道沈图南的行动。别忘了我的背景。”魏若来苦笑，心里却有了一种无法按捺的窃喜。他知道这样的情绪是如此的卑劣，毕竟哥哥很可能被他们所挟持。如果幸运，控制了哥哥只是康少捷的假消息，他也是作为细作去接近沈图南的。
可是那是沈图南啊。留德的高材生，宋先生委任的央行高级顾问，凯恩斯的信徒和践行者，最有可能实现金融一统，还中国一个海清河晏的人。
那是他此生最向往的人，他怎么能怀着这样的心去接近呢？
虽然他已经为虎作伥，这些年来为青帮洪门做了不少阴阳账本，查出来的错不知道导致多少人家破人亡，但是他一直期望着沈图南可以实现他读书时候和同学们一起立下的志向。
“没事，我知道你有本事。沈图南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势力盘根错节，他更希望用你这样的人，而不是世家弟子。”钱少良靠向椅背，笑着看向魏若来，“至于你的祖籍如何处理，这个我们也没办法，政风处和警备处不是一个系统，我们没法给你的档案作假。只能靠你自己说服他了。”
“……我明白了良叔。”魏若来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还没有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但是又转而发愁起来：“但是，如果我因为背景问题进不去，良叔，能帮我和康爷求求情吗？我真的只想和哥哥回家，别的什么我都不会说……”
钱少良眉头一皱，魏若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死人的嘴总是比活人严实。他怎么能奢求这些人放自己一马？即使良叔愿意，康少捷也不愿意。
“明天央行公开招人，你记得按时报道。”良叔说完就一挥手，示意旁边的管事送客。
魏若来忙不迭送地鞠躬，转头离开了，出门时，还故意绊了一跤。
“这小子能行吗？”管事挤眉弄眼道。
“希望吧。毕竟我们这群江湖人，没有几个正经读过书的，更别说金融会计了。像他这种好拿捏的、又读过书的寒门，真的很难找了。”钱少良叹息，“看吧。”
魏若来回家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他一路走了回来，没有叫车。走路可以帮他理清思路。沈先生来上海是奉命整合上海金融势力，作为后备力量为前线提供助力。成功的结果正是达成金融一统。这样利国利民的事情，不能让这群人妨碍了。青红不分家之后，帮派势力逐渐开始渗透政商界，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帮派人员做来的便利。尤其是妓院、赌坊和烟土。这些东西大人物不能自己亲手沾染，必然要拉帮派入局。上面再找到银行家撑腰，下面无法无天起来，会让百姓加倍受到剥削。
既然如此，沈图南要的就不只是一个老实上班的属下，而是一个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但是……
他拿不准是否要用帮派的经营信息去做投名状，这无疑会降低自己的身份可靠度。越复杂的背景，越有可能是别人安插到沈图南身边的细作。
“哈哈……真可笑，我不就是那个细作吗……”
魏若来心头一阵苦涩，踢飞了路边的一处石头。
“若来呀，怎么闷闷不乐？”
魏若来抬头，不自觉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微笑：“爷叔！还不休息吗？”
“老头子在外面散散步。你怎么了？”爷叔突然抬手制止了他回答，“诶，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去沈图南那边试试机会？”
“您怎么知道！”魏若来瞪大了眼睛，顾不上难受，连忙走到这穿着粗布马褂的老头旁边。
“沈图南要来，你都在我耳边说了几百遍了，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能不知道吗？”爷叔呵呵一笑，“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背景？”
“……什么都瞒不过您，对，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但是又怕失败。”魏若来咽下了钱少良的事情。他不想把这个对他照顾有加的老人拖下水。
“你只要显露出你的价值就好了。我知道你平时为帮派做账，以你过目不忘、见微知著的本领，自然可以知道沈图南的目的。投其所好，说起来似乎不好听，但是这就是你的价值。只要你的价值足够大，足够超过你对他带来的风险，那么他一定会用你。”爷叔像教书先生一样摇头晃脑地说。
“但是我不能告诉他我知道帮派信息。”这样他会怀疑我的。魏若来吞下了这句话。
“假如你不知道这些信息，你就不能分析出沈图南来上海做什么吗？”爷叔笑了，“时间不早了，老爷子我回去睡觉咯。”
魏若来皱着眉，假如不知道，我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信息的来源是什么呢？
他上了楼，点燃了油灯。
是相同的经济理论来源？还是……他转头，突然看到了墙上贴的满满的沈图南报道，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